草水放排

篙篙撑点下双溪，

线线竹排成队飞。

两岸烟村水映画，

一河春汛浪沾衣。

方才胆颤经丫渚，

忽又心惊过磉矶。

排到东桥重整合，

轻波荡漾出吴西。

    这是我五十年前写的一首诗，诗中描述的是20世纪五十年代草水河上游鸭路河的放排情景。双溪即广寒寨乡的郊溪和塘溪，丫渚和磉矶则是东桥镇南岗的牛丫洪和磉上。

    我家住东桥镇小坑村，村里只有一条小河流，不能放排。童年时，我从爸的口中才知道有放排这回事。那是在农闲时，爸在家编织一种篾索子，我问爸这索子做什么用，爸说这叫排索，是扎排用的。大河边的人用它将木竹扎在一起，连成一个把子，再把几个把子连在一起，就是一线排了。排工手拿排篙站在排上，顺流而下，就叫放排。山里的杉木和竹子，就是用这种办法运到外面去的。因而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放排产生了兴趣，和小伙伴们在溪边玩耍时，喜欢用苧麻杆子扎成小排，放在溪中顺流漂去。

    真正看到放排那是在鸭路小学读高小时，学校靠近鸭路河，我们经常在午休时跑到鸭路桥上看放排。桥下是一座大坝，那是为筒车挽水建的。站在桥上向上游望去，只见排工们手持排篙站在排上，威风凛凛，直向大坝迎面漂来。河在坝尾处有一肘弯，排冲弯道而来，眼看就要碰到岸了，只见站在排头的老大用排篙往岸边轻轻一点，排头一偏，刚好从岸边擦身而过，真险！我们看的人刚刚松了一口气，马上又看排过坝了。坝有一个窄窄的洪口，洪口下是一个几米深、十几米大的大水宕，宕中浪花飞溅，漩涡迭起。排必须从洪口正中过坝，如果稍有偏离，撞到洪口边上的木桩和石头，就很有可能索断排散。只见排老大拨正方向一篙撑下，排刚好从洪口中点扎入水宕，排在水下冲过十多米后才浮出水面，这一刻真的是惊心动魄，我们心都提到嗓子口了。排工们个个身上溅满水珠，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向下游奔去。迎接他们的又是前面不远的仰山深潭。

    从郊溪到南岗，河道弯弯曲曲，筒车坝有八九座之多，排工们的艰险可想而知。而最危险的地方是磉上，那是鸭路河快要汇入草水的一段峡谷，峡谷入口处有石如磉突出，像一座天然石坝，坝上是黑不见底的深潭，坝下是奔腾咆哮的激流，排必须从磉口过去，如果稍有不慎，一篙失误，就有可能排毁人亡。

    排放到东桥后，要用捆索把排连成大排，然后沿着平缓的草水顺流西下进入湘水支流渌江，再到目的地株洲渌口码头交货。五十年代中期东桥通公路后，排就只放到东桥，再没有人下渌口了。六十年代中期塘溪也通了公路，放排的人就渐渐的少了。七十年代后，放排就成了老辈人的一点记忆，少年人的一种传说，放排的情景也只有在影视节目中看到了。

    近年来兴起的乡村旅游热，又有人把它作为一个旅游项目发掘出来了。因而开启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，翻出了旧作《草水放排》一诗，写下了上面这段文字。

（编辑：李锡念）

来源：湘东区